霍春阳比有些画家更善于体味大自然细微处的生机与趣味,他不想回避他的感动,他关心这些不够宏大、不够悲壮、不够刺激的场景。大概他这辈子玩不了也从未想过到渤海湾去创作一个“大地艺术”的惊人作品,他只想在吴昌硕、虚谷、齐白石、潘天寿、朱屺瞻、崔子范之后做点力所能及的事儿。霍春阳的画有时太古雅了些,如《牡丹》,有时太荒寂了些,如《枝头》,有时太清幽了些,如《荷花小鸟》……但这就是他的心灵世界。他忠于这个存在,他不想张狂其外,他只想内敛、沉凝、静观。他的艺术的外观因而有些远离时代。这一点意味他的陈旧与过时吗?问题也许并不如此简单。英国的杰出艺术史家贡布里希在《图像与眼睛》一书的中译本序言里写道:“研究视觉并不存在于读书,而在于观察我们自己与可见世界及其图画这三者之间的联系。”这个任务并不像有些理论家以为的那样容易完成。
我在霍春阳的作品《阳光》里看到晨曦,在《荷意淡欲秋》里听到了鸟的啾鸣。可能这不全是作者的原本“意图”,但我是通过他画面上有限的内容品味到这些的。也许他利用了这些绘画抒写了自己的情意,也许我通过这画面所移情与附加了许多我的生活与“文化记忆”(贡布里希语),但这正是艺术品的功能之实现。它“像一个通道”在“敞开”(海德格尔语),我被吸引了,然后“进入”,应该说,画者、作文者、看客如我都作了南华真人式的蝶——“化”了一回。
如果我们用了平常心、细致心、静默心去看,是不难“进入”霍春阳绘画的平淡微茫、古雅幽僻的境界的。也会体会到其“落花无言,人淡如菊” (《诗品》)和“素处以默,妙机其微”的感受与乐境。(节选)
梅墨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