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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画

发布日期:2012-08-20  来源:康征

    对于现代画家的绘画,我基本上没有细致地研究过。我的内心深处有一种怀古情结,饭食对于古典的东西我都爱,都有兴趣去追根求源地研究一番。对于古代的书法碑帖更是怀有无限的兴趣。这些破旧的玩意对我这样一个现代人究竟有什么作用呢?我无法回答。也许经过很多年后,遇到某个问题,我忽然有了一个解决的办法,而且这个办法还很巧妙,这个办法也许就来自于我对那些古典玩意的理解。我喜欢水到渠成,顺理成章,而那些古典的玩意就教我学会了这些。我的绘画就追求这些因素,画面上也许没有,画面以外我却能够认识到这些东西。



    对于荒废的时间如果真的能够找回来,那肯定是最有本事的人了。当代很多著名的青年画家都是我的同龄人,有的甚至比我的年龄还小,但是他们的艺术成就却是我无法企及的。二十世纪就是年代初期,我才开始对中国绘画的学习,但是对于他们来说,都已经在在画坛上崭露头角了。当和我同龄的李一峰先生给我讲佛学、画学和绘画技法的时候,我佩服得简直是五体投地,那时候他已经是《国画家》的主编了。看到他的书法作品,就象一面镜子一样,我看到了我的无知和丑陋。


    当我某一天开始拿起毛笔画画的时候,一峰就成了我的榜样。也许唯心主义更接近于科学的本质,人类的学习是有年龄限制的,过了某个年龄阶段,你再想达到那个阶段的高峰是不可能的了。我和他的差距在时间上也许是十年,但是在内涵上已经不仅仅是十年了。我决心通过读书的方式来超越自己。阅读没有给我带来短时间内的收获,但是我的收获却一点一滴地在积累着。如果我们看到目标,而且幻想着要超越这个目标的时候,不断地学习和阅读也许是最笨拙的方法,但是我以为这种办法是最可行而最有效的。


    绘画改变了我的命运和生活,但是我仍然要说文学是我的生命。绘画中不可有文学的观念,但是绘画中不可以没有文学的潜质和诗意。追求无限的联想和想象,是我绘画一贯的审美方式。



    我是一个从农村来城市里居住的农村人,我和农村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我不可能在短时期内就向城市人靠拢过去。我的语言,我的习惯,我的爱好还都停留在故乡的惯性里。但是,我又确确实实是一个城里人了,过着城里人的生活,穿着城里人的衣服。但是,我的一是深处仍然做着故乡的梦。一个人的习惯就是他自己的文化,知识是可以改变的,文化不能改变。因此,当我还能够认清楚自己是什么人的时候,我对于我的绘画就有了自我的认识,我的画要画我自己的情怀,诉说我自己的命运,追求朴素无华的风格,这样才与我的耕读身份是一致的。如果脱离了自己的身份来探讨自己的艺术,那么这样的艺术也就像山东口音的普通话一样,一眼就让人看出了“破腚”。咱山东人说咱的山东话,多顺溜。只要说得慢一点,他们谁都能听得懂。绘画的风格是明显带有画家的身份特点的。



    有人说读画读到妙处,能让人流泪。开始,我并不相信,我不相信绘画能够有这么大的魅力。但是,后来我相信了。我是从我的绘画体验中开始的。周围的朋友,有很多人谈到对绘画原作的痴迷,一定要坐飞机或者火车到很远很远的地方的某个博物馆去看口口的原作,我曾经迷惑不解,面对如此精美的印刷品,有必要吗?有一次,到上海参观艺术博览会,朋友安排我住在上海浦东大厦的20楼上。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在画一幅感谢朋友的画。我起身而望,远处是灯火辉煌,窗下是滚滚的黄浦江。室内凉风习习,灯光柔和。二十世纪三十年代,我的祖父曾经怀着梦想到这里学习西方医学,但是他的梦想没有实现,当盘缠用尽的时候,他沦落为了一个劳动力。他当时劳动的地方也许就在我楼下的某个地方。然而,今天他的孙子却在这温柔乡里了。我的眼泪来了,和着眼泪,我的笔渐渐地慢下来,线条的质感进一步得到强化,挥洒的笔墨得到了控制。澎湃的情绪和冷静的理性交融在了一起。作品完成,我也在困顿中睡去了。当我把这幅画送给朋友的时候,他仔细看过后,显得很激动,他说:你是用感情画的啊。感情的因素,他能从画面上看出来吗?


    在朋友处,我看徐青藤的一幅葡萄原作。正是江南的梅雨季节,多日不见阳光,要办的事情没有着落,滞留旅馆不能返回,一段愁绪在心头。看到斑斑点点的墨痕,联想到青藤凄惨苍凉的心境,竟然流下泪来。画面上的点点滴滴都仿佛变成了青藤的娓娓诉说。我顿悟了,我感觉到了绘画的声音,正如历史的脚步敲打着时代的鼓点,叩问着现实的辉煌。



    走向绘画的道路,我终于发现我踏进了一个美丽的陷阱。当时画画的时候,我就想我和齐白石差那么大的年龄,齐白石出生于1864年,我出生于1964年,整整相差100岁,而且我还是大学毕业,而他不过是阁木匠。如果我下几十年的功夫,难道还超不过他。一旦画起来,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二十年过去,我的眼前始终飘忽着一幻影,我的绘画似乎表现到了它,画出来,却没有它的影子了。我追逐着并痛苦着。我痛恨自己好像躲着某个角落的扒手,老是在古人那里偷来一些残羹冷炙,我的绘画为什么没有我的东西?绘画曾经让我疯狂。绘画不是成功的艺术,每一个大画家临死的时候,都是带着无限的遗憾去的,我似乎听到了他们的声音:如果我还有五年,或者三年,我的画将。。。。。。西方绘画的写实主义风格就像一条线段,有头又有尾。中国绘画就像太极图一样无始又无终,吞噬着人们的青春,旋转着人们的才华。在不知不觉中老之将至也。我的绘画没有刻意去追求创新,我只是按照我对绘画规律的理解,认真地去完成每一幅画。


但是,绘画是值得你付出生命的代价的。



    绘画是一种非常了不起的艺术形式,如果你愿意你可以尽情地把你的一切放进你的画面上,你的学识修养,你的人生阅历,你的辛酸苦辣,你的欢乐幸福。。。。等等。在我的童年时代,我的邻居是个画匠,地位低下,但受人尊重。当我操笔成为一个手艺人的时候,我首先放平了我的心态。对于生活的热爱,我绝对不可能通过斗争的方式来获取了,那是政治家的事情。我只能用我的手艺来表现她,再现她。绘画里面有很多的技巧,这种技巧绝对是属于非物质文化遗产的范畴,所以我必须小心地在前辈画家的细微处寻觅那一点点珍贵的东西。当新文人画兴起的时候,我已经在美术这个圈子里混了几年,但是我没有参与这个活动。我认为“文人”这个群体已经离我们远去了,甚至成为了我们文化长廊里的一群浮雕。文人和文人画都不是自己给自己的定位,而是来自历史和别人的评说。现在,能够静下心来读书的画家很少,更多的画家成了古旧赝品的收藏家,汽车专家,房屋专家或者股票专家,他们的行为离绘画越来越远了。市场经济的恩惠支撑着他们那简单的技法和狂妄的心境。现在,到哪里去寻找“文人”呢?好在,我还能知道绘画界的这点事,我还能够正确地认识自己。所以,我的绘画在讲述着我自己的故事。



    一天一天的过去了,关于绘画的话题总是扑朔迷离的。我怀着一种圣神与迷茫的感觉在天天地画画。画来画去就画成了今天这个样子。没有时髦的形式,没有时代的精神,缺乏审美意识,甚至没有鲜明的风格。但是绘画的本身或者背后有的是一串串故事和我的感情。我忽然感到绘画是我记忆的另一种方式,就如同我的散文一样,都在述说着同一个梦,那就是我对故乡的眷恋和回忆。

 

           二00九年七月十日
          康征撰文于北京通州康刘庄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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